重磅 | 中美金融战悄然开打，美国会放“核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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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们又见证了历史。美国正式取消香港特殊地位，两国在南海同时同地上演大戏，表明中美彻底摊牌，新冷战已在各个层面铺开，而先期交锋的主战场就在香港。
这一交锋将对地缘政治乃至世界格局产生巨大冲击。对于国际政治层面的影响，我们往期文章都有谈及，这里不再多谈。在经济层面，我们在创号文章《美国不玩了！全球化休克和中国3年窗口期…》一文中，曾经指出中国还有3年的窗口期来稳定既有外资和产业链，内资企业调整转型，但现在看来乐观了。当时的考虑是贸易战、外交战会是一个长期的拉锯过程，但是在特别自治区某安法通过后迅速稳定了当地局势，却加速了中美摊牌及金融战的到来，该法案不仅让国际观察家们大感错愕，也让国际金融界仓惶以对。
由于中美两国都是对世界格局举足轻重的经济大国，如今关系恶化到金融层面，不仅对中国，对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都是非常严峻的考验。对于中国来说，美国金融制裁的范围和手段强弱会直接关系到经济内循环与外循环的成效，因此需要关注：美国会制裁哪些经济实体？对香港资金进出有何影响？美国会否抛出“金融核弹”，把香港金融系统排斥在Swift之外，终结香港的联系汇率？中国的金融机构及个人如何应对？
中资银行进入备战状态
7月13日，“人类公敌”、美国务卿彭培奥悍然否定中国在南海的离岸资源权利主张，一改以前在南海问题上不站边的立场，开始全面对抗中国。而在前不久，两国在南海同一海域同时军演对垒。紧接着，美国总统特朗普在7月14日签署关于香港的行政令和制裁法案，不再区分香港与中国大陆，针对中资金融机构的制裁与限制将随之而来。
特朗普刚签署的制裁法案规定，一旦触发制裁，美国制裁的范围包括冻结个人及企业的财产，并终止银行进行外汇交易，甚至直接将其从国际金融体系踢除。
金融战已经打响。在港中资金融机构已提前备战，正在研究伊朗反制裁经验。
早前彭博行业研究驻香港资深分析师Francis Chan发表报告指出，随着美国制裁中方官员，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中国银行、农业银行4大中国国有银行都将面临被禁止进入美国金融体系的风险。7月9日，路透消息称，五家大陆国营金融机构正在制定应急方案，因应可能出现的金融制裁。
对于其他外资金融机构，如果在知情（中方官员或中资企业受到制裁）下与相关官员或机构交易，就会受到美国的连带制裁。
为此，不仅中资机构如临大敌，与中国有业务往来的外资银行也非常紧张。据英国《金融时报》7月10日报道, 美国和欧洲在香港的大型银行正在进行紧急审计，以分辨中方官员及中资企业可能面对的美国制裁。若切断这些被制裁客户的合作关系，将影响到来自中资银行及国企的收入，但这些外资大行也很无奈，“如果他们被制裁，（我们）不能接触他们。”
由于美方制裁中资金融机构的名单尚未公布，但有国际金融业务的中资机构都严阵以待提前备战，作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准备。中国银行考虑到其中一种最坏情况是香港客户因担心兑换不到美元而发生挤兑。中国农业银行则考虑到，如果客户被制裁后丧失流动性后怎么办，可以提供什么解决方案。另外，除了国有银行自发制定应急方案外，至少还有三家国有租赁公司，包括工银租赁（ICBC Leasing）和中船集团金融租赁子公司中船租赁（CSIC Leasing），也正在制定应急计划。
最坏的情况便是出现像伊朗那样的情况，完全被切断美元供应或不能以美元结算。在这种情况下伊朗已经熬过了多年，因此中资银行正在研究伊朗，希望能从中借鉴一些经验。
美国如何制裁伊朗
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开始伊朗便不断受到来自美国的各种制裁，尤其在人质危机后美国立即对伊朗施加了经济和外交压力，并于1979年11月14日宣布冻结伊朗在美国的银行以及国外分支机构中的120亿美元存款。直到1981年1月，伊朗与美国签订一揽子解决人质问题决议，作为释放人质的交换条件，美国同意解对伊朗 的资产冻结。
2002年3月，鉴于伊朗对恐怖分子的支持，SWIFT在美国的要求下史无前例地取消了被美国列入黑名单的伊朗金融机构的会员资格。SWIFT还宣布，根据欧盟对伊朗金融业制裁的规定，终止了对30家伊朗银行跨境支付服务项目。这导致伊朗出口原油、燃料油和铁矿石等货品时出现结算困难，同时因为外汇短缺，进口也受到压制，伊朗只能被迫采取以物易物等非现金交易模式。
不过，伊朗银行还可以通过非直接途径进入美国金融系统，比如通过第三国银行进行资金支付，这种方式被称作Ｕ－turn。但在2005年之后伊朗核问题导致对伊朗制裁升级，增加了限制伊朗银行体系的“Ｕ－turn Transactions权利”，也就是这种通过第三国银行进入美国金融系统的方式被冻结。
2012年美欧再次利用SWIFT对伊朗的核工业进行制裁，将4家伊朗银行从SWIFT中踢出去。伊朗货币大幅贬值，2012年10月10日，伊朗货币里亚尔一周贬值超 40%，物价40天涨一倍。
在经济压力下伊朗被迫与美国进行核谈判，最终在2015年达成伊朗核协议。在免除部分制裁后，伊朗经济飞速增长，2016年的国民生产总值GDP增长率超过12%，里亚尔兑美元的价格约为35000里亚尔兑换1美元。
2018年11月5日，美国重启对伊朗石油、银行、造船和船运业的经济制裁，全面恢复因为《伊核协议》而停止实施的对伊朗制裁措施，导致伊朗经济濒于崩溃，社会动荡。伊朗货币里亚尔对美元的汇率严重贬值，从4万里亚尔兑换1美元，2018年下滑到17万兑换1美元，2020年在疫情冲击下，继续下滑到215000兑1美元。今年5月初伊朗议会投票通过《伊朗货币和银行法》修正案，将官方货币里亚尔改为土曼，1土曼相当于10000里亚尔。
21世纪以来，美国多次运用SWIFT进行制裁。除伊朗外，朝鲜、俄罗斯等国银行也遭遇过类似制裁，结果都是国内经济恶化，货币迅速贬值。
美国金融战的沙盘推演
出现伊朗那种制裁情形将是非常糟糕的一种状况，但无论是制裁伊朗，还是制裁俄罗斯，美国金融制裁的措施都是“温水煮青蛙”，逐步推进，精准打击。
2014年乌克兰克里米亚事件爆发以来，美国对俄罗斯已经实施五轮金融制裁：第一轮到第三轮，主要针对俄罗斯党政要员，首先制裁普京总统圈子里的核心成员，然后是俄罗斯政府和党政要员，制裁仍以冻结资产为主，尚未禁止交易。尽管如此，第一轮制裁都导致俄罗斯的股债汇出现了“三杀”，卢布对美元汇率逼近2年来的底谷。
第四轮进入制裁的实质性阶段，除资产冻结外，相关资金融资交易被禁止。第五轮制裁最为严厉，将经常在西方金融市场筹集资金的俄罗斯国有银行和开发银行作为主要打击目标，同时增加了武器禁运和禁止技术转让。
2018年3月俄罗斯前特工斯克里帕尔及其女儿在英国遭“化学毒剂”攻击后，美国又对俄罗斯实施两轮严厉的制裁，导致卢布大跌。
美国对中国的制裁也将循此进行，在7月9日宣布制裁中方4名官员及其直系亲属后，涉港人员将是第二波被制裁对象。对此，中方表示强烈抗议，并实施对等制裁，对三名美国议员及一名外交官实施制裁。
对中资金融机构最关键的问题是，美国财政部会否或什么时候限制美资银行向香港和中国内地的银行提供美元资金，尤其使特朗普的一些高级顾问已经提出，希望美国削弱“港元盯住美元”联系汇率机制。
很多内地金融学者、官员则认为，港元联系汇率制度是香港自己挂钩美元，美国怎么动香港的联系汇率？香港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陈茂波曾表示，联系汇率制度是本港自设的机制，运行的条件是需要持有充足的美元，以满足资金进出时，可在7.75至7.85港元兑一美元区间内提供兑换保证。
诚如陈茂波所说，联系汇率制度是香港单边设置的，美国无法决定，但是联系汇率制度需要充足的美元支撑，如果美国限制美资银行向香港和中国内地银行提供美元资金，那么港元将无以支撑，除非挂靠其他货币，如欧元或人民币。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港元联系汇率名存实亡。
野村证券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美国一旦发出这项禁令，后果会相当严重，甚或有机会严重影响全球金融体系，并增加中美针锋相对的风险。如果牵连到香港的大多数银行禁止使用美元交易和结算，更或引发市场对港元与美元挂钩可持续性的质疑。
香港金管局行政总裁余伟文6月称，任何拒绝香港使用美元结算系统的举动都是“末日般的”情景，“也会给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金融市场带来冲击波”。
西班牙对外银行首席亚洲经济学家夏乐将这个提议形容为“核选项”，一旦使用可能造成美中完全脱钩，他认为鉴于巨大的负面影响，美国这样做的可能性极小。彭博社据知情人士消息说，这一提议目前只是在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顾问们讨论时被提出，尚未被提升到白宫更高决策层面。目前，香港金管局还未就此做出回应。
因此，我们认为，不到最后时刻美国不会使用金融制裁中的“核武器”——将香港银行彻底踢出SWIFT美元结算系统。但因为中美紧张关系仍将持续，不排除在可预见的将来，港元的联系汇率机制还是会被打破，在香港的企业、港币持有者仍需要未雨绸缪。
可以从伊朗借鉴什么？
当前，国际贸易的美元支付和结算主要通过SWIFT和CHIPS。SWIFT实际上扮演了全球化时代的神经中枢，而世界各国的银行则是这个金融中枢的神经元。这个金融中枢的运作主要依靠石油美元。因此，通过这个神经中枢，美国很容易知道美元的来龙去脉，也很容易切断各“神经元”的美元使用渠道。美国就是通过伊朗相关公司的美元往来，追到华为在汇丰银行的账户。
鉴于全球结算系统的这个特性，在全球范围内只有美国才能发起彻底的金融制裁，其他国家或经济体试图发起或发起金融制裁，也只有得到美国的支持才具有制裁意义。这是由美国和美元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心的地位决定的。因此，美国对外金融制裁具有强烈的不对称性和单边化特征，因而比传统的贸易制裁、石油制裁、粮食制裁与经济类制裁更具威慑性。
在这种金融打击下，伊朗、俄罗斯还是利用各种条件突破美国的制裁。从伊朗这十几年的反制裁来看，伊朗通过如下手段熬过来：
（1）实施多重汇率。伊斯兰革命之后，伊朗政府长期维持多重汇率制度和汇率高估政策，为巴扎商人和宗教基金会带来了大量利润。汇率高估主要“惠及社会中一小部分能够获得外汇的人”（Amid和Hadjikhani，2005），他们使用官方汇率以较低的价格进口商品，然后用极高的价格在黑市上出售。拉夫桑贾尼上台后开始修改多重汇率制度，以提高制造业部门的国际竞争力。到现在伊朗执行两种汇率:自由市场汇率和伊朗中央银行每天制定的官方汇率。
（2）以物易物，进行易货贸易。通过对伊朗封锁国际支付结算通道，伊朗无法与其他国家及金融机构在国际交易中使用美元进行直接结算。这导致其他国家进口伊朗原油、燃料油和铁矿石等支付结算遇到困难，在此情况下，伊朗只能被迫采取以物易物等非现金交易模式。然而，即使伊朗愿意用石油、黄金从其他国家换取所需的商品，也没有国家、国际金融机构敢跟伊朗合作。因为如果它们选择与伊朗继续合作，就会被列入美国财政部的黑名单，这将会对它们的各项业务造成长期的困难。
（3）实施进口替代，节约外汇。为防止进口贸易掏空所剩不多的美元外汇，伊朗实施进口替代战略。2019年伊朗政府推出最新政策，将禁止进口的清单在之前1530种商品的基础上又增加了120种，禁止进口的货品达到1600多种，包括家用电器、纺织品、鞋类及皮革制品、家具、保健品以及机器设备等。
（4）与中国、俄罗斯等国加强合作。在制裁之下，俄罗斯、伊朗都采取东向策略。早在2016年初，中国就已开启一条远程列车线路，通过一条超过1万公里的线路将货物从中国东部运往伊朗，运输周期比海运路线缩短了几乎一个月。借由这条线路，伊朗从中国进口刚需产品，中国从伊朗进口石油等战略物资。双方用人民币进行双边贸易。
据媒体报道，伊朗外交部发言人穆萨维在7月8日公开表示，根据中国和伊朗2016年达成的公报，两国已经决定达成一份时长为25年的“路线图”，以继续深化未来中伊之间经济和政治关系。他表示，协议的初稿已经由两国的专门机构进行编制，目前协议正处于谈判阶段。在谈判结束以后，该协议将会提交至伊朗的议会审议，然后才会与中国正式签署实施。《纽约时报》7月11日公布了协议部分内容，并担心中伊两国联手所产生的影响。
同样被美国制裁，而在利益上相互需要，再没有比中伊两国合作更自然的了。中伊守望相助，将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美国制裁的效力，这正是美国恼火的地方。
更让美国担心的是，中伊两国形成的双边结算贸易网络向外扩张，形成一个人民币为中心的结算体系，从而威胁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事实上，为避免过度依赖SWIFT体系，中国于2015年10月8日上线运营了“跨境支付系统” CIPS，以人民币计价，促进人民币跨境交易。CIPS目前处于发展初期，最终发展如何取决于中国的经济实力和人民币的国际信誉，短期内难以挑战SWIFT。
珍珠港时刻
作为一个依赖国际大循环振兴的经济大国，中国还是应尽量保持自己在现有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尽量降低美国金融制裁的影响。为此，面对中美之间紧张而复杂的局势，中方一直通过各种途径试图缓和形势。7月9日，外交部长王毅就向美国喊话，在中美智库媒体视频论坛发表题为《守正不移 与时俱进 维护中美关系的正确方向》的致辞，建议中美一起捋出三份清单。
但是没得到美方正面回应。或许在美方看来，一个月前中方约请美方对话，美国务卿彭培奥在丧父期间抽出时间与杨洁篪在夏威夷会谈。根据国际惯例，一方发出邀请，另一方选地方，美方选在了夏威夷的珍珠港。
这是个精心挑选的会谈地点。在英美看来，在与中方的贸易战、科技战中边打边谈，还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经贸关系，来收获选举或经贸利益。但是某安法的突然推出让英美没有了退路——对英国来说5G部署不管有无安全问题，都不能用华为了，对于很实际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来说，还想根据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情况来进行第二阶段谈判，但是现在也没有选择了，所以他说没有必要进行第二阶段谈判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珍珠港时刻”。对于中方来说，香港问题事关中国主权，是中国内政，容不得丝毫挑战，某安法势必推出。因此，双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中美双方最后的机会就此滑过。
从人民币汇率争拗、贸易战、科技战到现在摊牌开打金融战，中美金融大PK进入最关键也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根据前面的推演，我们会发现，金融战开启之后，中美之间的拉锯战术将会有相当程度的趋同或同步，也就是中美双方目的不同，但是手段趋同，比如说美方会限制中资使用美元，中方也会更加严格限制国内美元的进出；美方会限制中方人员前往美国，中方也会采取相应的限制，以节省外汇。也就是说，错过最后时刻之后，双发的博弈就陷入越来越难解的困局之中。
在6月初的推文《真正的危机不是香港，是人民币！》中我们曾发出预警：各种预警信号都已出现，不论是做投资还是做贸易的，目前还有一个缓冲期，来抓紧应对部署。
现在“狼”已经来了。基于上面的推演，虽然美国的金融制裁不会一步到位，但是越往后对一些外向型企业越不利，如何应对部署，我们往期文章中已有涉及，不再赘述。
出品 | 示范区研究小组
编辑 | 林森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中美金融大PK”专辑